一声“师傅”意万重

  唤一声“师傅”,你联想到了什么?
 
  是西天取经途中,面对野性未泯的悟空,唐僧既会灯下慈爱缝缀虎皮裙,也会念动紧箍咒让徒儿头痛欲裂、满地打滚?
 
  是《霸王别姬》中小石头、小豆子成为名角儿的路上,戏班师傅残酷责打,让他们变做段小楼、程蝶衣,一出门前呼后拥、一登台山呼海啸,风光无限?
 
  是梁亦清拉住韩子奇的手,名为师徒,实为父子,将一生琢玉手艺倾囊相授;而韩子奇也完成师傅未竟作品《郑和航海图》,壮大奇珍斋?
 
  这是文学作品里的师傅和徒弟,含几分悲情,惹出许感慨。任教的第二十个年头,一个新入职的娇小甜美、活泼明朗的95后萌妹子唤一声“师傅”,把我引入温暖美好的憧憬与回忆。
 
  校长颁发聘书
 
  签订师徒结对协议
 
  爱徒敬茶
 
  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学校举行了一个简朴又不失隆重的“青蓝工程”师徒结对仪式,校长颁发聘书,徒弟鞠躬敬茶,从此师徒二人,一方有经验有耐心有进取心,一方有热情有干劲有新观念,教学相长,共同提高;荣辱与共,使命共担。
 
  面对我的爱徒小吴老师,我想到了闺女,学生时代,得到老师们悉心指导;若干年后,等她实习、走上工作岗位,也希冀有前辈多加提携。
 
  我更想到了十九年前的自己。也是在天蓝云白的八月末,提着樟木书箱,背着双肩书包,先坐三轮车,步行一二里,来到望城二中。
 
  青涩毛躁的我,茫然又惶恐。在乡联校工作的姨父宽慰我:“我已经拜托了刘老师,他热心肠,有能力,一定会关照指导你。”我傻乎乎地说:“我不知他长什么样子,怎么认得?”姨父笑语朗朗:“他呀,一表人才的帅哥哥!”刘老师现在是主管教学的刘校长,风趣幽默,挺拔健壮,是师生眼中的男神。而当年,傻乎乎的我,闹了一个大笑话。
 
  第一次教研组会议,宽大的桌子周围,坐一圈笑意融融的语文组同事,我寻找那个“一表人才的帅哥哥”。一眼看过去,目光被坐在门口的一个穿着紫色衬衣的男老师吸引:清秀白皙,文质彬彬,恬淡温润。我大喜过望,疾步过去,语气满是小迷妹的崇拜:“您就是刘老师?我姨父说您一表人才,长得好帅,真的是名不虚传!”
 
  老师们哄堂大笑,我知道肯定弄错了,窘迫不已。男老师也腼腆微笑,他旁边的女老师——也是师母芳芳老师,咯咯笑着解围:“他是李胜老师。”因为这个大乌龙,教研组长就指派李老师担任我的师傅。多年以来,我深深感到,职业生涯里遇到好师傅,是何等的幸运!
 
  课堂上的李老师,风神飘逸,俊采飞扬。写一手漂亮的行书,语言抑扬顿挫、饱含感情,但丝毫不浮夸,真正从教育教学出发。听他的课,悦目赏心,熨帖耳朵,莫大享受,使人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我一直在用心习得师傅的学者型教师风范,也孜孜不倦雕刻着自己的教书育人艺术。可惜,缺乏掌控能力、临场就紧张发挥失常的我,在赛课中总居“千年老二”,没有给师傅带来荣耀。因为害怕辜负师傅栽培,于是努力考研读研,笔耕不辍,认真上好课,硬着头皮参加演讲比赛,逼自己克服短板。两年前,在师傅推荐下,我担任语文教研组的“柳小二”,希望在教研上有突破,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卓越教师”。
 
  生活中意态闲闲的李老师,也是我经营家庭的偶像。师傅和师母是一对神仙眷侣。他们是大学同学,李老师说自己是农村出身,这点在气质上完全看不出,而芳芳老师是城里姑娘,初次去婆家就下田插秧,光脚踩在淤泥里,使劲拔出,却一屁股跌坐在水田里,至今是村里人打趣的一个梗。李老师说起这段往事,放声大笑。他们有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孩子“辛巴”,很有礼貌,无比可爱,学业优秀。
 
  这是我近距离接触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没有“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有的是志趣相投,体贴专一。当我自己遇到温和的“Mr.Right”,生下粉嫩嫩的小闺女,也认真地把平凡的日子过出画意诗情。
 
  现在,李老师的徒弟也开始当师傅了,而做了“师祖”的李老师,风采翩翩胜当年,让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小吴老师是武汉大学硕士毕业的高材生,美丽大方,开学冒着骄阳带军训,不觉辛苦,而是觉得特别充实特别有意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必然的事情。保持工作激情的动力,对教育先进技术和理念永怀好奇,她才是我的师傅。校长引用“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勉励大家,我特别认同。何止是青年教师呢,我们教的每位少年,都是我们未来要仰仗的,帮助他们健康成长,老教师责无旁贷。
 
  师徒结对仪式结束,我和小吴老师走过百年香樟树下,那是学校的精魂。香樟秋不落叶,入冬常青,春天萌出新叶后,老叶才飘洒一地缤纷更似春深着花,化为泥土,以赓续夏日的苍翠。薪火相传,口耳相承,人类文明长河奔流不息,这,恰是老师生命的终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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