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牙齿咬着牙齿/嚼碎岁月吞咽/春天一步步抬高/月光一步步走下来/许多来来往往的欲望/在坚硬的表面砸出坑坑洼洼。”石砌的岁月,一阶一阶……
结缘石阶,源自一个人。因为他,注定此生驻足在这些石阶,从懵懂的少女踏上了这列岁月的列车,但愿旅途从此不再孤独。
家门口有石阶,也是从那时才有的意识。车子沿着公路弯弯曲曲往前行驶,有些地方简直就是90度的转弯,又几乎都只是单行线的车道,而且总会遇到长长的陡坡。这路我学车的时候开过几趟,对有恐高症的我,每次都开得都是胆颤心惊,生怕前方突然迎面而来一个车子,于是总是心虚地将喇叭早早地按响,与其说是在警示对方,还不如说是安慰害怕的自己。
车子行驶到一座石桥前,旁边有一个公交车的停靠站,这是到家的标志性建筑。桥的那边有一片空地,桥的右边是原茶厂,左边是原来的复合式学校,现在都已经关闭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房子,透过院墙,依稀能听到旧时孩子的读书声,似乎还能追寻到当时穿着白衬衣的校长兼教师的男教师的身影。只是门口的茶场的墙壁已经斑驳脱落,破败不堪,再也难寻当时繁忙的景象了。这里主产茶叶,其他农作物似乎只是点缀,根本没有稻田与谷物之类。记得路边的茶山应该也是我家的,以及台阶上的那片地也是我家的私留地。如此都已经荒芜一片,无人经营,拱手让给了荒草与树木。
那时,每次到家的桥边,只要车子一停下,身子还没走出车门的那一刹那,耳边总会传来几声亲切的呼唤声,那是婆婆站在台阶上的家门口,盼望回家的儿媳及孙子的回归,空气中陡然弥漫着浓浓的亲情与渴盼。原来回家的路,编织的是亲人等待的眼光与期待的心理。回家就是一种乡情的渴盼,是亲情的召唤。于是,买一袭公婆喜欢的新衣及爱吃的礼物也成了归家的习惯。而今,亲人已不在,回家只见两幅当时自己请人绘制的遗像,只能点燃蜡烛,焚烧纸钱以寄哀思。
每个节假日,婆婆总会提前给我们打扫房间晒好棉被,总会把旧房子擦得一层不染,总会把最新的被单拿出来给自己的孙子铺上,总会烧一些我们爱吃的饭菜。烤烤火、吃吃炒货、聊聊天,生活异常单调,陪伴的也只是几个频道的电视机。但至今想来却成了最温馨的场景与画面。没有公婆的日子里,这家似乎少了温度,即使到家,我甚至好几年没到楼上去了,家里的被子也不知有多少年没去晒过,更没有过夜的习惯了,回家似乎只是一种仪式。
门口的石阶边有一块长石板,从路的这边架起通向那边的山。石板前有一个石潭,常年积水流淌,一到梅雨时节,就会形成一串天然瀑布,横贯山涧,自上而下,喧嚣奔流,声震山谷,颇有“三叠泉”瀑布的气场与韵味。这个石潭来源就是天然的山泉,成了平时居家生活的水源,也成了旁边那块土地上作物的灌溉源,这里种植着各类蔬菜,公公还种上我爱吃的番薯。旁边还有很大的柿子树,每当柿子成熟的时候,公公总会挑最好的最红的柿子给我送到绍兴。邻里告诉我妈,公公甚至拿着自家的番薯与别人换长相好的番薯给我送下来。公公婆婆总会在背后夸自家的儿媳妇孝顺。现在,这种夸赞竟然也成了永远的记忆与奢侈。
如今,他们已经长眠在对面山上,每年清明的时候,因为太高,平时很少有人上去。每次去的时候总要劈荆斩刺,必须带上切割机,一路开辟才能通往山顶。加上被台风刮倒的竹子横贯地上,许多时候人只能从下面钻过去。每年去的时候,之前的砍掉竹子的地方依旧长得郁郁葱葱,就这样,每年的清理每年生长,莫非这就是生命?生生不息。先人已逝,后人祭祀追思。清明,成了追思亲人的节日,也成了踏上归家路的日期。
我的记忆中,家似乎除了石阶,就是房子,然后就是对面的长眠亲人的高山。我从来没有想到去探索石阶上面的世界,也不知上面的风景。直到今年我独自一人沿着石阶往上,才发现原来背后藏着如此美丽的世界。清明节,我再次去寻找当年与自己的爱人恋爱时坐过的躲雨岩下,那时婆婆给我们准备了好吃的,我们一起在那里晒过太阳,我曾经说,以后把这个地方开辟成风景区,如今已成美丽乡村,只是躲雨岩却成了柴草堆积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找到它,不禁黯然神伤。如今年轻人外流,年老的人留守乡村,谁还在躲雨岩下谈情说爱呢?因为石阶“下面”,还顽强地生长着另外一片城市,味道和“上面”迥然不同的城市。
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我依旧没在那里留宿。回首石阶,许多原来凹凸不平大块石头也已改成了平整的步道,旧时的老房子也成了高楼洋房。当我再次驻足在马路边的石桥上,镜头掠过,突然发现这树、这水、石头竟是如此亲热如此富有灵性。原来,这里的一草一木滋养了我生命中的亲人,这里的味道已经萦绕在你心际,渗透在你血液里,丝丝缕缕,经久不息。
沿着弯弯的石阶,抖落一身尘埃,找寻曾经的记忆……
20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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