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作品|教育叙事：对优秀的学生说声“不”
原创作者：高巧梅 来源：语文在线初中版
教育叙事：对优秀的学生说声“不”
陕西咸阳沣西新城第四学校高巧梅
这是发生在四五年前的一件事，那年我担任初二年级某班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刚“走马上任”没几天，就遇到了一个不打扫卫生的“钉子户”。
记得那天我上完语文课刚坐定，就有学生来“告状”：“老师，有个同学不参加劳动，都好几次了！”来生一副颇为气愤的表情和满含抱怨的语气。我一听火冒三丈，心想，是谁这么大胆，这才开学几天，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犯事”！我立刻下定决心要在开学伊始就刹住这股“歪风邪气”，而且这不正是班主任树威的好机会吗？于是我马上询问是谁，具体情况是什么。出乎我的意料，不参加劳动的并不是一般老师眼中的调皮捣蛋鬼，而是小朱同学，一个学业优秀、性格老实的男孩。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不劳动的护身符，我不打算放过他。
午休时，我将小朱同学叫到办公室，严肃地对他说：“你知道吗？你不参加劳动，同学们意见很大！”他不吭声，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蹭来蹭去。我见状以为他在心里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便说：“今后怎么做，你知道了吗？”他仍旧不吭声，脚上的动作一直没停，我有点琢磨不透。我想他是有点内向的。我又把之前所说的话重新表达了一遍，等待着他回答我。工作多年，我知道有的孩子不善言谈，也不懂得在犯错时口齿伶俐地向老师认错，所以我习惯多启发他们，多等待他们。终于，他抬起头来，对我说：“老师，我知道了。”我欣慰地笑了，心里想，学习好的孩子就是觉悟高。
然而，现实的巴掌来得很快。没过一周，又有另一个同学来汇报：“老师，小朱同学还是不参加劳动，即使有时候来了也是随便弄两下就走了。”我的心顿时有点凉，怎么，他竟当老师面一套，背后一套吗？我不得不再次请他来办公室“做客”。我将同学反映的情况讲给他听，他沉默着，我陪着他沉默，最后大约他觉得沉默不是办法，终于开口说话：“老师，我不能参加劳动，因为我要学习。”天哪，这可以成为逃避劳动的理由吗？我在心里忍不住笑了，笑他竟不会编一个好点的理由。可是他面部的表情是很认真，很单纯的。我不由得请他具体说说，他真诚地告诉我，他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就要到教室学习，中午和下午吃完饭也要马上去教室学习。我心想，你就这样“完美”地错过了集体劳动吗？而且这是真的吗，你这么急切地将一颗心都扑到学习上吗？我决定私下再调查调查。
我请来班干部同学，询问小朱同学的学习情况，他们都说小朱同学学习特别刻苦，每天宿舍人都睡觉时，他就起来到教室学习了，而且很认真。班干部言语间充满了钦佩之情。我心想，看来他并没有说谎。我又问班干部对小朱同学不参加集体劳动的看法，班干部中在初一曾经和他一个班的同学反映说，他在初一时从来不劳动，班主任默许的，他只负责学习。听了这话我有点噎得慌，什么叫“他只负责学习”？真是有点荒谬！
我找到他初一时的班主任，是一位很和蔼可亲的女老师，平日里很受大家尊敬。我询问小朱同学的情况，她的话证实了班干部同学的说法。她的确默许他只学习，不劳动。我表达了我的不理解和不赞同，女老师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有点理解她的做法了。原来，小朱同学是离异家庭，他从小没见过妈妈，虽然跟爸爸生活，爸爸却长年在省会打工，得到的父爱很有限。他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庆幸的是他的奶奶是一个特别利落、精干、要强的人，她一直教育小朱同学要好好学习，所以他一直特别有学习的动力，也学得特别好。听了这些话，我顿时对小朱同学充满了同情之心。可是，我应该像这位女老师一样因同情默许他的不劳动吗？我陷入了沉思。
无疑，他的刻苦学习精神是特别可贵的，在今天这个很多孩子因物质充裕而丧失学习动力的时代，他是当之无愧的“楷模”！可是，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他那颗大大的单纯的眼睛，还有他那单纯得有点好笑的话语所透漏出来的并不高的情商，我想我希望他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又一次叫来他，特意选了办公室无人的时候，因为我要与他推心置腹谈一谈。我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打算以情动人。我对他说：“你的情况，老师已经和你初一的班主任了解到了，听说你奶奶很爱你，我想她一定也希望你……”没等我说完，竟然出现了让我震惊的一幕。他眼泪哗啦一下子流了出来，很伤心的样子，难以理解的是，他紧紧地握着他的拳头，很愤怒。我忙问：“你怎么了？”他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说我奶奶？”他曲解了我的意思，认为我在指责她的奶奶，或者说在他的心目中，他的奶奶是天，是神圣的，情感驱使让他第一反应是维护奶奶。看他情绪激动，我不得不终止谈话。他是一个敏感的孩子，用最简单的方式维护自己最亲的亲人，虽然他曲解了我的意思，我仍然有点感动于他的这份质朴的情感。
过了几天，我又和他谈了一次，心平气和地向他解释上次老师谈话的用意。我告诉他，老师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但老师希望他各方面都优秀。我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故事讲给他听，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想要将来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能够报答至亲的人，必须从现在起在各方面严格要求自己。在听完我的话后，他似有所悟，向我点了点头，并说他今后会合理安排好自己的学习和劳动时间。他说到做到，从那以后，他认真劳动，再也没有同学对他予以指摘。
时间的小河在静静流淌，慢慢地我发现小朱和其他同学相处得更融洽了，他比从前更加开朗了。即使后来他升了年级，我不再教他，他每次见到我总是很开心地蹦到我面前，大声说：“老师好！”时至今日，我的脑海里还是保存着他那张洋溢着欢乐笑容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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