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不是笨小孩

  对不起,你不是笨小孩
 
  西塘实验小学曹洁
 
 
 
  常常,我们可以放下书本、走出教室、携一缕微光,化身守护者,守护那不经意的、极脆弱的瞬间。可常常,我们略过了、漠视着这样微小的瞬间。于是,孩童的尊严在原本的灿烂里摔得稀碎。
 
 
 
  事情已过四天,那句“他笨死了”还是如巨石一般,盘在我心底,我想我更介怀的是当时无动于衷的自己。
 
  那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放学时分,白天的阴霾一消而散,我陪着几个还未被接走的孩子站在久违的阳光里闲聊,正欢笑着,迎面看到男孩儿随奶奶又折返回来,男孩儿还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男孩儿是一个日常缄默不语的小透明,透明到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对上他的脸和名字。男孩儿初学拼音时很艰难,初学课文时更不轻松,神奇的是,不知不觉后他都慢慢学会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学会了一切,甚至比大部分孩子更好。男孩儿上课干得最出格的事就是向着窗外神游,往往不给我机会提醒,他又自己回神过来,可能远处有他惦记的什么,他只允许自己享受那么短短的数十秒。
 
  不容我多想,奶奶领着男孩儿已走到眼前,奶奶有些着急:“老师,你刚发给他的是旧雨衣,他还有个新雨衣一直丢在学校,蓝色的。”我立马听懂:“教室里确实还剩一件蓝雨衣,没写名字,让他去回去拿吧。”说罢,我扭头让男孩儿回去,并告诉他雨衣放在教室门口的粉红色框子里,没一会儿,男孩儿两手空空回来,一字一顿说“没有我的雨衣”,我略奇怪:“只剩那件蓝雨衣啊……”未等我话落,奶奶迫不及待嚷道:“他呀,笨死了,不认识自己雨衣。”我心头一惊,下意识有些慌张,慌张地瞟瞟男孩儿,小心翼翼看看后面的孩子们,希望他们都没听到“笨死了”。周围阵阵喧闹,我很不自在……
 
  慌乱之下,我叫旁边女孩儿再去一趟教室把那件蓝雨衣拿出来,等待的空档,奶奶又忍不住说:“他太笨了!”这次,声调不高,似乎是很习以为常地说一句闲话,我很怕这是奶奶日常的口头禅。男孩儿避无可避地听着,我再次看向他,还是熟悉的样子,毫无表情、望着远处。明澈的双眼嵌在沉寂的面庞,分明有光,这双眼正努力拨开人群寻找什么,目光微弱得令我心疼。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更害怕他什么也没想。即便如此担心、心疼、不安,那个当下,我还是沉默着等待女孩子带回雨衣,我潜意识也认为他没有拿回自己的雨衣吧。很快,蓝色雨衣终于出现,奶奶一看,不以为意说:“确实不是我们的那件。老师,谢谢,我们走了。”啊,我们冤枉他了,我不敢、又不禁再次望向男孩儿,他还是一声不吭,随即跟奶奶离开,瘦小的身影在深冬傍晚的霞光里很快远去。耳边,欢声笑语忽响忽息,渐渐模糊。那句“笨死了、太笨了”和男孩儿明亮、幽远的眼睛却越发清晰,挥之不去。我拎着那件透蓝透蓝的雨衣,刺眼得很……
 
  男孩儿太柔弱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以关心之名袭来的伤害,他平静淡然地站着,我自诩他的守护者,也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站着。明明,我可以告诉男孩儿“你从来不是个笨小孩,你比老师和奶奶都清楚自己的东西”;明明,我可以替男孩儿发声,告诉奶奶“他一点也不笨,他比之前进步多了”,也许那样他的童年就能摆脱这般伤人的字眼;明明,只要我在人群里说一句“你很棒的”,可能这冬日萧瑟的晚阳也能带给他些许温暖。我是他小学生涯第一位老师,在本该给予他援手的瞬间,我的不作为或许比那句“他笨死了”更令人失望,我无法祈祷他会在时光流逝里忘记那个冰冷路口里沉默的我。毕竟,我们都曾是小孩,我们都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笨小孩。
 
  当以老师的身份被信赖,我可以有力量挽回男孩儿的尊严,可我不做辩驳,似乎默认了奶奶那声“他太笨了”。我想我该还他一份道歉:“对不起,你不是笨小孩!”万幸的是,时间常常给我们机会弥补,我急切地等待下学期开学,我要在新年的第一节课上告诉他:“你很厉害,也很听话,老师很喜欢你。”我还要找机会对男孩儿的家人说:“他呀,很机灵的,好多知识只要理解了,就不会再出错。”我想成为一束微光,照亮他静默的双眸,守护他扶摇直上。
 
  第二天,期末成绩一出来,我拨开重重卷子,找到男孩儿的那份,看到红艳艳、明晃晃的100分,我稍稍安心,这个寒假他应该不用再承受那些语言的利刃,也许男孩儿一直在努力、努力着证明自己不是“笨小孩”,他确实弱小,但从未放弃坚强,比我想象的坚强……
 
 
 
  个人简介
 
 
  曹洁,女,昆山高新区西塘实验小学语文老师。于她而言,世界上最温馨的事,是陪孩子在七彩童年里绚烂绽放,在流金岁月里书下一抹抹爱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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