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詹青云的辩论,我们能得到什么启示?
1.紧扣辩题构建逻辑体系,条分缕析解读双方矛盾焦点。
詹青云逻辑能力很强,作为四辩,她每次辩论都能敏锐地抓住双方矛盾交汇中最关键的点,一层层地剖析矛盾,揭开真相。比如,这篇辩词中,她总结了双方舌战的三个矛盾点:
第一,成功路径不同。通过聚焦来获得专一的人生追求没有错,但关键是这不是辩题中“年轻人”该做的选择,对于年轻人来说,不做加法,无法聚焦,无法实现幸福。
第二,幸福观不同。做减法是妥协退让的幸福观,而做加法是进取开拓的幸福观。同样的,妥协、豁达、看开也都是在遍历沧桑之后的选择,这是行万里路。不符合“年轻人”的身份。就算不行万里路,靠读万卷书也能实现豁达。可是,不管是亲身经历、还是阅读体验,其实都是在做“加法”。
第三,对时代的理解不同。在詹青云的解读中,这个时代是“多元而包容的”,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的责任是“拓宽人生边界”,所以,对方所说的“追随自己的内心”,在詹青云的解读中,成为:“这个时候真正追随自己内心是应该不顾这套范式的束缚,冲破束缚去追寻自己心中所爱,活出一个真正多元的世界。”所以,我们要做加法才能实现幸福。
这三个矛盾点,其实都是整场辩论中最激烈的交锋处,詹青云能在复杂的唇枪舌战中找到这些焦点,准确指向“做加法”这个中心论点,又梳理清楚,条理清晰,还能表达准确,出口成章,甚至说到人们心坎里,可见功力之深厚。
在辩论“如果有一瓶可以消除悲伤的水,我们不要喝”时,詹青云的逻辑层次是这样的:
第一,对于悲喜兼具的事物来说,快乐这枚硬币的背面就是悲伤,如果我们不会因失去而悲伤,也就不会为得到而欢喜。
第二,对于纯粹的悲伤悲伤来说,记住悲伤,因为这个悲伤会保护你。
第三,更多的时候,悲伤是一种可以被品味的东西。把忘情水当做人生的解药,这个时候真正困扰你的东西就已不是悲伤,而是我们对悲伤的恐惧、抗拒、焦虑。
第四,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悲伤都感受不到,我们又怎么面对其他人的悲伤,芸芸众生的悲伤?这样的后果就不是个人情绪上的悲伤,而是全社会的道德和信仰上的悲凉。
层层论证,条分缕析,毫无破绽,令人无法反驳。
2.如果辩题的区分点输赢难辨,那就抓辩题的大前提。
在这场辩论中,论“做加法好”还是“做减法好”,辩手各抒己见,各有千秋,但是詹青云准确地抓到了辩论大前提:时代前提、身份前提、共同指向。
第一,她在第一个分歧中就强调了身份前提——“年轻人”,明确指出年轻人的特点“这个时候你的大脑没有发育完全、你的人生还在不停地变动、你的智识还有限”,又强调了时代特点——“而这个世界在飞快的变化。”这两点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很有可能你想要聚焦的东西有一天是你不适应、不喜欢或者被时代淘汰的东西。”
第二,在第二个分歧时强调了共同指向——“幸福”,她认为做减法的先例都“遍历人生的沧桑,经历了繁华,经过了奋斗,见识了人世中更深刻的道理”之后所做的选择。又在最后的陈词中明确了,对于21世纪的年轻人来说,青春才是最珍贵的,“少年心”才是唯一带不走的。
第三,第三个分歧时,詹青云强调了时代前提——“21世纪”。既然这个社会是多元而包容的,是让所有的人都有机会把道路越走越宽。而在这样的前提下,“做加法”就是顺理成章的选择了。
这三个分论点,不仅是双方的分歧,同时也是回归辩题本身,三个层次加起来,就论证了一个大道理——21世纪的青年做加法更幸福。在辩论中,与辩题无关的,都可以同意,与辩题有关的,丝毫不让。所以,不要在辩题的区分点上多做争辩,因为合格的辩题双方都是能说得通道理的,真正总结提升直击矛盾点的方法,反而是回归到大前提。
93年“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辩论中,四辩蒋昌建也做到了这一点。在正方和反方争论人性善恶的激烈争锋之后,他冷静地提出:“一个严肃的辩论场需要一个严肃的概念。对方多次问我们人性怎么样?人性怎么样?始终没有问我们人性本怎么样?我想请问对方,人性是什么和人性本是什么是同样的一个概念吗?你们如果连这个概念都没有根本建立基础的话,那你们的立论从何而来呢?”把双方对“人性善”还是“人性恶”的争执冷静地拉回到“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矛盾焦点上。
3.驳论时,“反着讲”不如“顺着讲”。
做加法有做加法的好,做减法有做减法的好,双方讨论争执有时各抒己见,各执一词,难辨高下。这时候,跟高明的做法是,承认对方的部分观点,用对方的论据或论证为自己的论点服务。
比如,对方说要聚焦。詹青云说:“我方承认,聚焦没有问题。如果一个年轻人在年轻的时代完全知道一生要什么,一生走下去从不后悔。没问题,挺幸福的。可是现实是,这个决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应该在青年时代做”,所以这个聚焦不属于21世纪年轻人能做到的,所以要做加法。
又比如,对方说“我妥协、我看开、我豁达,就可以幸福”,詹青云说:豁达没问题,可是大多数人是在“是在遍历人生的沧桑,经历了繁华,经过了奋斗,见识了人世中更深刻的道理,他可以领悟到繁华”之后才能豁达,这还是要做加法才能做到。
再比如,对方说,不能选择做加法,因为这是在“随大流”,詹青云说:“那些人生重大关头的选择是什么,这个社会真的在逼我们做加法吗?不是。我到了这个年纪就应该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在人生重大关头的选择上,这个社会是要求青年人割舍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割去那些错误的观念,回归一套社会范式,一套人生范式,是要求你做减法的。”所以,要想不“随大流”,年轻人是应该做加法的。
你看,詹青云就有这样的本事,把每个对方的论据、对方的论点,转而说成自己的观点。只要不涉及最终的论点,对方说什么都能承认,对方辩什么都能为己方观点服务,这一方面取决于其深厚的阅读滋养和阅历铺垫,使得她看问题通透,能迅速抓住本质;另一方面也有赖于其强大的逻辑思辨能力和临场语言组织能力。不必“反着说”,只需“顺着说”,攻其不备,让对方的论据、论证为己方观点服务,才辩无双,令人佩服!
在这次长沙市联考中,我看到一个学生为了论证“行动比呐喊更有效”,用的是鲁迅的例子。鲁迅不是对方辩友的论据吗?看他是怎么说的——
鲁迅的呐喊是意义非凡的,要去反驳这一点很难。我们不能说鲁迅没呐喊,也不能说鲁迅的呐喊没用,所以这位考生没有逃避对方的论据,也没有“反着讲”,而是选择“顺着讲”——鲁迅也真正行动了:创作白话文小说、弃医从文、剪发辫、去俗礼,这些真正改变国家,真正救国、兴邦的力量,还是行动本身。这个孩子也成功地做到了将对方最好的论据化为己用,用来证明己方的观点。
4.优美又切题的古诗词能让辩词锦上添花。
这道辩题立足于“21世纪的青年人”,詹青云选用的诗词,恰恰是从“青年人”这个角度出发。杨慎的《临江仙》还是王维的《终南别业》,紧扣“豁达”,又选用历尽繁华的作者所写的作品。刘过的《唐多令·芦叶满汀洲》和章良能的《小重山·柳暗花明春事深》,强调“少年”,强调青春本身的珍贵。詹青云的引用都能做到恰到好处,既充满哲思,又诗意盎然,能够引人入胜。
在我们人生的这个阶段,有什么东西是唯一珍贵的?什么叫“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什么叫“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那个唯一带不走的东西,不就是青春本身吗?这一份机会你不珍惜,这一份可能你不珍惜,您跟我谈的是什么?是那一份安顿了的幸福,是那一份成熟了的幸福。可是这不是年轻人的幸福。
“少年心”才是真正可贵的东西,也切合了辩题中“青年”这个大前提,博古通今,信手拈来,又令人信服,震撼人心。
还记得在辩论“如果有一瓶可以消除悲伤的水,我们不要喝”时,詹青云这么说:
如果我自己失去了我一生的挚爱都毫不觉得可惜,我为什么还要去看《泰坦尼克号》,听《梁祝》,去读《半生缘》,去叹息“十年生死两茫茫”“当时只道是寻常”?比如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孩子在流离失所,还有孩子被拐卖,还有孩子在饥荒中死去,还有孩子生下来就在逃亡的路上,这一切人间的苦难,妻离子散,背井离乡,国仇家恨,盛衰兴亡,它又凭什么打动我呢?
辩论词中的诗词运用能起到使辩词文雅、凝练,等效果,容易引起共鸣。
另外,补充说明,有时候运用古诗词也可以将原有的字加以改动,表达相反或者特殊的意思。
比如93年“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辩论中,蒋昌建的四辩陈词:
从希波战争到十字军东征,从希特勒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到日寇在华北的细菌试验场,真可谓是“色情与贪婪齐飞,野心共暴力一色。”
又比如:
我们很欣喜地看到,连发展中国家的贫穷污染也开始在环保经济的发展中呈现烟消云散之势。对方辩友不要只见“无边落木萧萧下”不见“绿色经济滚滚来”!
5.在每段辩论词结尾,留下一句走心的话。
詹青云辩论时,一般会在文末留下一句经典的、切题的、深刻的话语,这样的文字最能打动人心、深入人心,回味无穷,铭记许久。比如,她在辩论“如果有一瓶可以消除悲伤的水,我们不要喝”时,说:
“我们最后选择的是跟自己的悲伤和解,而不是忘却,因为那曾经使我悲伤过的一切,也是我最热爱的一切。”
论证“如果艺术馆着火,应该救画而不是救猫”时,说:
“此时站在火场之间的抉择只是一瞬间,可是我延伸出去的那条历史的长线上,是无数个生离死别。”
论证“如果每个人都可以按键复活一位你最爱的人,不应支持”时,说:
“生死不是筹码,爱不是工具,时光给过我们的机会,我们珍惜。”
……
这些句子深深地打动了我们,成为辩论词最精彩最动人的收束。
这一次,论证“21世纪青年做加法更幸福”,詹青云在结尾时说:“趁着年轻,我偏要勉强。”说到了很多年轻人的心坎里。世界上有那么多年轻人选择向人生妥协,走更容易走的路,走向大多数人走的那条平凡的、宽敞的、一眼能望到尽头的路,而也有一些人会在人生路上跌跌撞撞,兜兜转转,历尽繁华,经受坎坷,可这样的人生,才更厚实、更丰盈、更有价值。“趁着年轻,我偏要勉强”才是一颗真正的“少年心”,这份倔强,这份孤勇,才是少年最宝贵的啊!这样一句走心的金句放在辩论词的结尾,如何不打动评委!
就像论证93年的国际大专辩论赛中,论证“人性本恶”时,蒋昌建作为四辩,在结辩陈词时用顾城的一首《一代人》结尾:“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注定用它来寻找光明”令人震撼,诗与辩论的主题浑然一体,天然契合,将辩论推向新的高潮,也被载入辩坛史册。
辩词原文
大家好,我们今天和对方有三个根本的分歧。一是成功路径不同。我方承认,聚焦没有问题。如果一个年轻人在年轻的时代完全知道一生要什么,一生走下去从不后悔。没问题,挺幸福的。可是现实是,这个决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应该在青年时代做。这个时候你的大脑没有发育完全、你的人生还在不停地变动、你的智识还有限,而这个世界在飞快的变化。很有可能你想要聚焦的东西有一天是你不适应、不喜欢或者被时代淘汰的东西。
这时候您方跳到了第二点告诉我说没关系,我只要坚定自己的内心我就没有问题了。这就是我们双方第二点分歧:幸福观的不同。您方的幸福观是一种妥协的幸福观,而我方的幸福观是进取的幸福观。您方的意思是不管我人生发挥得怎样,社会如何对待我,不用在乎!我妥协、我看开、我豁达,就可以幸福。对方辩友,那些历史上真正收获了豁达心态的人,杨慎“是非成败转头空”,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时候,他们是在什么时候收获这种豁达,是在遍历人生的沧桑,经历了繁华,经过了奋斗,见识了人世中更深刻的道理,他可以领悟到繁华。就算我退一步,俗一点讲,我多读一点书,多看一点世界,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思考方式丰富一点,这种做加法的方法您才能收获真的豁达。
最后我们双方最根本的分歧是对这个时代理解不同。您告诉我说这个世界纷繁复杂,已经把太多选择推到年轻人的面前,所以我选择加就是在随大流。不是。我们仔细想一想,这个时代给我们多的选择不过是您方说的商品、营销课、成功学。可是人生加减法上,那些人生重大关头的选择是什么,这个社会真的在逼我们做加法吗?不是。我到了这个年纪就应该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在人生重大关头的选择上,这个社会是要求青年人割舍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割去那些错误的观念,回归一套社会范式,一套人生范式,是要求你做减法的。
这个时候真正追随自己内心是应该不顾这套范式的束缚,冲破束缚去追寻自己心中所爱,活出一个真正多元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我们今天不是在替一个年轻人的幸福说话,是一代青年人。青年人拓宽人生边界的可能是在拓宽这个社会价值判断的可能。
既然这个世界号称它是多元而包容的,我们就应该去试,去让他实现这个诺言。既然这个社会多元而包容,既然这个世界告诉我们“人不轻狂枉少年”,就没有人应该天然地觉得“轻狂”是一个贬义词。对方辩友一直在劝我们:人生选到自己最幸福的东西才是快乐的。对方辩友,各位,我们都是年轻人。在我们人生的这个阶段,有什么东西是唯一珍贵的?什么叫“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什么叫“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那个唯一带不走的东西,不就是青春本身吗?这一份机会你不珍惜,这一份可能你不珍惜,您跟我谈的是什么?是那一份安顿了的幸福,是那一份成熟了的幸福。可是这不是年轻人的幸福。因为年轻人不是在替你一个人谋幸福,不是你一个人看开了就可以。他是要为这个世界拓宽边界,是让所有的人都有机会把道路越走越宽,是趁着年轻,我偏要勉强。
谢谢大家。
神一般的辩论
我们说最好的辩手,是不在乎自己“觉得”哪一方更有道理,而是无论抽到哪一方,都能“辩得”更有道理。
在一次辩论赛中,詹青云在不同的比赛中遇到两个同样的辩题,站在两个相反的方向。这要怎么辩呢?请看视频。
正方:以暴制暴是正义四辩詹青云
反方:以暴制暴不是正义四辩詹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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