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路叫回家
学生:彭放|老师:刘纯赟
我找不到路了。我回不了家了。
我一方面处在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另一方面又远离了陌生却又亲切的家乡,尴尬地生活在夹缝间。这也难怪。纵使是路遥,现在也找不到回黄土高原的路了吧;纵使是冯骥才,现在也找不到回天津的路了吧;纵使是梁晓声,现在也找不到回北大荒的路了吧。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变化的陌生感把我和家乡远远地分离。
家乡名叫龙尾村,玉龙溪从村子中间蜿蜒而过。我感受到达了她对我的召唤,我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家乡。村里的狗见到我,冲我“汪汪”直吠;村里的小孩见到我,也要扯扯大人的衣袖,笑问客从何处来。几位同姓亲戚,我似乎隐隐约约地记得,可总让我感觉人和人猿就因为那点可怜的血缘便都要先叫“人”的别扭。和他们保持联系的是父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和这里有什么必然联系。
他们说我生在这里。嗯,是的,我仿佛记得我扯坏过大伯家田下的几根西瓜秧子,但那块地早已坍圮成废弃的园子;我仿佛记得我蹒跚走过玉龙溪上的那根独木桥,木头一定能记住许多事。不,那不是。我确信那不是曾经的那根木头。
田野旷敞着,我走近它,可它的细部却永远对我紧闭着。我无法深谙草尖上的露珠、蹦跳的蚂蚱、沉甸甸的谷穗,是因为它们早已被城市深深地遗忘,要么就是被同化成冰冷的清一迎难而上的铅灰。
我开始登山。山不高,草木丛生的山上隐隐约约地露出好几年前踏出的小路。我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远方山峦云遮雾绕,只能辨出朦胧的轮廓。突然,我感觉脚下一滑,身子向来路滑去……
我猛然想起几年前也曾失足于玉龙溪冰凉的溪水中。世界在旋转,原本闲得打盹的白云也俯冲下来,凝成狰狞的面孔,瞪视着我;溪底的淤泥也缠了上来,仿佛钻出了万千水蛭,吸吮着我的血液。我紧张地与它们对望。我并不清楚那是出于善意的挽留抑或是示威甚至恶意的报复。我感觉轰隆隆地水声、咆哮声充斥了我的脑袋。我渐渐迷糊起来,直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
树告诉我,那是惩罚。我想起来,这惩罚甚至成了一种烙印、一剂毒蛊黏在我身上。似乎就在那次落水后,一到家乡,我的腿脚上就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红疹,越来越多,越挠越大,越挠越痒。而当我一踏出故乡的土地,这些红疹就会不治而愈,再无半分出现过的痕迹。
我没有根,我没有家,现在家乡又要把我驱逐出去。我究竟还要怎样尴尬地苟存于城市和家乡的夹缝中啊!是的,我没有家乡,龙尾村只是我父母的家乡。家并非是一个事物或一个地点,而是在这个地方所发生的事和日子。我虽然出生在这里,但我缺少“日子”,缺少和家乡的故事,因此,我没有家乡,我想有一条回家的路。
我登上山顶,一幅家乡画卷缓缓展开:金黄的田野,勤恳的水牛,还有悠闲的炊烟。转念一想,家乡似乎也没有对我完全否定。她给予我洁净的空气,使我因久吸雾霾而罹患鼻炎的鼻子有了放松的机会。她还赐予我安静的环境、拉长放慢的时间……可是……可是我身不由己。我小声地对家乡说。
也许,只有等到父母都回家乡享受生活的时候,我才能有机会探访一下我的家乡,我的那些童年回忆吧。因为,我和那些在城市长大的同学一样,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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