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
文/张晓娥
偶然的机缘下，我在医院看到了这一幕。
我和朋友赶到的时候，肾内科门口已经有了小小的争辩声，“为什么现在我们有了探视卡还不让进去看望病人。”说话的是一位看上去体面的中年妇女，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上前一步，气势有些逼人，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
女护士平静地站起身，我这才看清她的脸。这是一个并不出众的脸，没有化妆的、朴素的脸，但这绝对是一张让人难忘的脸。因为在严实的口罩遮盖下，这张脸上有一双明亮而又真诚的眼睛。这双眼睛深邃，就像一汪清水那样亮得晃眼。
大概是见到过太多这样问话的探视者了，她不慌不忙地解释：“一年来为了防控疫情，咱们采取了那么多措施，您一定是知道的。对吗？”
中年妇女有些不以为意，明显地就是想有一次例外。她扬了扬手中的探视卡，“这是你刚才强调过的，有了探视卡就可以探视病人，为什么还是不让我们进去呢？”
我也很奇怪，这究竟是为什么？只听得女护士说道：“可您的探视卡上明明和您要探视的病人不一致，这应该是您从其他病友那里借来的。”顿了顿，她继续说，“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不安全的！”最后的三个字声调是高昂的。
我和朋友相视一笑，朋友悄悄地做了一个手势：走吧！我摇摇头，示意她把这一幕看完。假如这个女人和男人进去了，那咱不也就照猫画虎了。
中年女人扯了扯男人的胳膊，这架势分明是要强行闯入的节奏，因为他们是有探视卡的呀！她慢慢地靠近女护士，我有些担心起女护士来，正在为她捏把汗时，画风突变。
“求求你通融通融，我们大老远进城一趟，实属不易，你就当我们有探视卡了，放我们进去。我们不说，谁也发现不了的。”说完，她把声音压得很低，而且还适时地强挤出一脸微笑，活脱脱一个三仙姑。这样的人在村里应该也不是太受欢迎吧。我这样想着。
女护士静静地听完她的话，“同志，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可这的确是规矩，没有例外的。”她的话不亢不卑，但却无可置疑。中年女人一见女护士不同意开绿灯，她从包中掏出手机，旁若无人地拨通了电话。
“哎呦，×局呀，我们今天进城了，想顺路看看住院的亲戚，可是被一个女护士卡在了门口。”她说话的声音很大，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那口气大得足以吞下一头牛，怎么看都有点颐指气使。我看见她示威的胜利的微笑，大概是电话那头的×局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一会儿女护士的手机响了，她从办公桌上的背包里掏出手机，不慌不忙地按下了接听键，我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只看见女护士先惊疑而后镇定的面容，还有她那职业性的微笑。
那个中年女人一直盯着女护士，似乎要把她给看穿，脸上依旧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同志，您还是不能够破坏规则，请您办好探视卡再来。”中年女人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拢，此时，我看见了一张晴雨表。这是一张毫不掩饰怒气的脸，但不知怎的，这张脸又由阴转晴。“谢谢您的坚持，其实刚才×局已经在电话里面说明了，这命令就是他昨晚下达的，任何人都不例外。”她笑笑，“我就是想试试看有没有例外。”说完，她竟然笑成了一朵花。
这下轮到女护士吃惊了，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包里，我看见手机在溜进包里的时候，她微笑着按下了关机键。
我和同来的朋友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离去，因为我们也没有探视卡。下楼梯的时候，朋友拨通了病友的电话：“亲，我们回去了，祝你早日康复！”说完，她挽了我的手走出了住院部。
外面，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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