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安放忧伤
文/筱昀
清明时节，情绪总是会被思念的雨点打湿。大家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着相同的哀思。
母亲一生信佛，特别相信亡灵也是有冷暖有爱恨的。每逢此时，她就是最忙碌的一个。
她不顾年迈腿脚不便，总要先上山去庙里烧香跪拜，念经祈祷，希望亡灵安好，保佑大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然后回家，再继续大张旗鼓张罗往常的传统仪式，把我弄得精神紧张，疲于应付。弟弟向来脾气不好，唯独这件事上，对母亲言听计从，风里雨里，只要母亲一声令下，就会立即开车送母亲上山。不便的时候，母亲也是风雨无阻，总能想方设法了却心愿。
近几年庙里业务扩展，好像有了挂牌的项目。据说是掏钱买一个牌子供在庙里，写上亡灵的名字，只要被有法度的大师颂念几遍经文，就能让魂灵超度，不再受苦受难，从此在天国安闲自在。母亲对此深信不疑。她常常背了我们，拿自己的私房钱在山上买牌子，给她自己的父母买，给我的父亲买，给我一个意外离世的舅舅买，恨不得给过世的全部亡灵都超度一下，她自己才能心安。
可是，母亲一生贫苦，所以花钱上又有些仔细。有时候，她会和庙里的师傅们讨价还价，想在一个牌子上写下所有需要超度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她用了怎样的沟通办法，最后总是能如了愿的。下山回来，妈妈会讨了便宜般，向我说说，哪些人都被她挂牌超度了，他们一定会保佑大家的。我不置可否，只是任由母亲做她想做的事罢了。
但这是没完的，等到我们清明去扫墓时，母亲又要买来大捆大捆的各色纸张，让到时候烧掉，意思好像是给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添加衣服什么的，我也弄不明白。总归在母亲看来，都是对亡灵极有好处的事。
我们出发时，母亲是不能去的。这时，母亲便又紧张起来，生怕我和弟弟去了不会摆放供品，忘记说什么祈祷的话语，必得一句句交代了，才能放我们出门。待到我们回家，她又会在第一时间询问，每一项事情有没有按照她的办法去做。应该都是做了的，我索性告诉母亲，做了，做了，一切都按你的想法做了，她才能露出放心的样子。
姨和母亲不一样。她知道每一个过世亲人最喜欢吃的东西，用的物件，便按他们的口味与爱好买了不同的祭品，到时候会分开奉上。姨给姥爷准备的是好酒，因为姥爷生前干活劳累了，回家总要喝两三杯解乏，姨一直记在心上。姨也记得我的父亲爱吃松软热乎的油条，每年必带此物，最后托付我一定要带去，好让父亲解解馋。至于各色新鲜水果，尤其是以前大家都没有吃过见过的，姨也会买，她更想让她思念的亲人吃好点，用好点，住好点，心情畅快点，生活安逸点。
我是最没心没肺的，总以为人生前经历的才是最重要的，便不太注意这些。只是受母亲与姨的影响，也会带些父亲最喜欢的吃食，如罐头、八宝粥、面包之类软软甜甜的食品，也算一点心意吧。我学不会诉说，只能用这么一点点物品告诉父亲，我还好，大家还好，请他放心。
清明时节，在思念的雨季里，我们就这样，用自己的方式安放忧伤。
2020年3月31日上午1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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