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寺坪镇中心学校徐晓锋/文
跨过己亥，走进庚子。
每年春节，万家灯火，张灯结彩。亲朋聚会，推杯换盏，待酒足饭饱后，老人们挤在火笼屋里再来上几局“麻将”或“上大人”之类的棋牌，小孩子们满场子跑着放烟花、放炮竹，跑累了就听姥爷绘声绘色的讲“年兽”的故事。
相传古时有一个叫“年”的怪兽，它头长触角，尖牙利齿。“年”久居海底，直到除夕才上岸，吞噬牲畜，伤害人命。所以每年除夕这一天，村民就携家眷躲避年兽。
当年除夕，“年兽”闯村。它见一户人家烛火通明，门贴大红纸或门神，“年”狂叫着扑过去要和它们叫板。接近门口时，门神显灵，且院内突然传来“砰砰啪啪”的炸响声，“年”不敢近。这时，院门大张，只见老人身披红袍在院中哈哈大笑。“年”大惊失色，狼狈逃走。这事很快在村里传开，大家都知道了驱赶“年兽”的办法，家家户户过年时都开始燃放烟花爆竹以驱赶年兽。
打我记事起，长辈们每提起“年兽”，我听闻后都觉恐怖至极，但我的确从未见过年兽。
年岁渐长，每逢正月初一，都随家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不管你头夜里守岁到几点，也不管男女老幼，统统都要起床，完成出天星的仪式），大约凌晨四点起床洗漱，穿上新衣，喜聚堂屋。这是一年中最隆重的时刻，年长者点燃竹制火把（或称“发把”），让黑夜亮堂起来。正对大门，在道场摆方桌，桌正中放“升”。“升”内装大米，焚香三柱，燃烛一对，烧纸六张。大米是当年新收的，意为感恩“老爷”的关照，展示五谷丰登，粮仓满满，生活富足。“老爷”俗称“老天爷”，是对大自然、生产生活环境和列祖列宗的尊称。烧纸，用百元大钞沿着纸张短边、正面朝上，一面印三张，再沿着长边对折，焚烧，意为感恩“老爷”。又燃烛，蜡烛的粗细彰显生活的富裕程度。点燃蜡烛，不仅让出天星充满仪式感，更饱含了百姓对幸福生活的美好向往。
最后是点鞭鞭炮，鞭炮必须是一家之主点燃，这时全家人必须正襟伫立门口，一起迎接新一年第一天的第一缕曙光。从大年初一始，亲朋们走亲访友聚在一起尽享平日里不常见的美酒佳肴，小辈们在新年伊始给老辈拜年，还能收到红包，5角的，1元的，也是图个吉利。若是收到5元、10元的，总忍不住在伙伴面前炫耀一番，偶有收到50元的，总要把红包放在贴身的口袋才安心。所以我那时总盼新年。
时至今日，我仍未见传说中的“年兽”。今年迎新年的习俗虽按序照旧例行，但各家各户闩门闭府，因为有一个比“年兽”更可怕的“异类”降临了，此物虽无色无味无形，但凶猛肆虐，凡触其者，危矣！
这个“异类”，就是当下叫人谈其色变的新型冠状病毒（NovelCoronavirus，简称NCoV），它专攻人的呼吸系统，很多人因此丧生。感染者苦不堪言，轻者隔离观察治疗，重者时刻都有生命危险。它的到来，搅乱了全国14亿人春节期间的生活节奏。你若走在大街上，会瞧见到处都悬挂着“聚餐找死，拜年害人”的大红横幅；你若闭门不出，电视上播放的全是某省市又有新增疫情的噩耗；又或是有疾控中心的宣传车在街头巷尾“单曲循环”喊话，告诫民众做好疫情防控工作；你若稍加留意，便也可从手机上得知某处为了不让疫情窜溜，采取交通管制的举措；倘若你嗜酒如命，又嫌独酌无味，也只能开打微信视频与亲友隔屏对饮……
这是一个叫人惶恐不安的春节，是一个让人刻骨铭心的春节，是一个把人天各一方的春节，是一个让所有人奋起抗争的春节。从腊月初，少见晴日，冰云漫天，寒风萧萧，此时武汉传来有人感染NCoV的消息，腊月底“封城”，城市交通暂停运行，商场不再运营，小区出入口有人严格管控，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疫”打响。春节本是家人团圆话家常的日子，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却身着防护服、戴着眼罩和口罩奋战在“抗新”一线。我家门前的街道上也时常听到救护车的警笛鸣响，各党政机关单位假期取消。在武汉感染NCoV的外乡患者被送进隔离区接受救治，回家的路因此更加漫长，远方的亲人们只能默默为他祈祷，希望早日团聚。在这场看不见敌人和硝烟的战场上，总有一些“逆行者”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现代版《与夫书》的作者是一位女医生，名叫张旃，她主动申请常驻留观室，把自己置身于“炮火硝烟”之中，极大的减轻了其他医生的负担。
面对此次疫情，目前尚未研发出抵抗NCoV的药物，我们能做的就是宅在家里，做好防控工作，静待春暖花开。
春节刚过，立春将至，山峦却依旧被一片片黄树林覆盖，零零散散的松树淹没在萧瑟的枯树林里。姥爷懂些草药，也听他讲过一些药理，他家里的药书也有一堆。姥爷说苍术、管仲、柴胡这些草药能怯病毒。于是，我和表弟跟随姥爷带了铁镐和镰刀跑了大半座山才挖到一些苍术和管仲的根。因姥爷年事已高，腿脚乏力，山路难行，要时常搀他，又加上深山人迹罕至，棘草丛生，冬季草木枯黄，草药就更加难寻，所以我们走得慢。好在姥爷耳聪目明，他在杂木横生中总能发现草药，还能根据草药叶茎疏茂程度判断根块大小。苍术的叶片有两根手指一般宽窄，比薄荷叶稍长，花形似菊，茎细而直，根块臃肥，根须较多，挖回去要用火烧掉，待药香散出即可使用。管仲不太好寻，它形似蕨草，我总兴奋地把蕨草当成管仲指给姥爷看，他却笑着摇头说冬日里的管仲草叶枯黄，而蕨草依然青绿。在姥爷的指引下，我挖起一株管仲的根，发现它的根系很发达，根须似绒毛，这些绒须可以割掉或烧掉，只留根块。我们在山上兜转了一圈，只挖到一些苍术和管仲，竟连柴胡的影子也没看见。我把挖回的苍术、管仲并艾蒿一起放在火里烧，让它们的烟气充满整间屋子，听说可以灭菌避瘟——关键是可以慰藉姥爷的心，所以我就乐此不疲的让这些带点药香味的烟雾弥漫整间屋子，真希望那种貌似戴着皇冠的病毒能惧怕这些烟雾，从此可以销声匿迹。
送走己亥年，迎来庚子年，时间未曾停止前行，春花烂漫会有时，愿岁月依旧流连静好！
写于2020年正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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