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的童话
浙江舟山南海实验初中陈奕诺
01
“琼，快来公司一趟，今晚有急事。”一位年轻的母亲接到一个急急打来又匆匆挂掉的电话，她从女儿床边起身，合上了读了一半的童话书。
“可可，今晚的故事讲不完了，妈妈有急事要出门。”
“妈妈，这么晚了，你就留下来陪我嘛。”五岁小女孩洛可娇娇地喊道。“王子公主的童话我还没听够呢，睡不着，睡不着!”
“乖宝贝，今晚真的不行。”那母亲疲惫地摇摇头，拿过洛可枕边的小兔布娃娃，“爸爸马上就回家了，现在先让塔拉陪着你好吗？”她轻轻抚摸洛可的额头，微微露出遗憾的神情。不早了，快闭眼睡吧。
“我要去梦里见王子公主……”随着房门关上，妈妈脚步离去的声音，洛可抱着心爱的小塔拉喃喃地说。
那位叫琼的母亲因整日的劳累，开车时而有些倦意，她突然感到汽车右方有一阵强烈的眩光，在黑暗的马路上刺激着她的瞳孔。渐渐的，她睁不开眼睛。那光线越来越强烈了，出现在车的右侧——是另一辆超速行驶的车!
来不及躲开了!
原本寂静的夜传来一阵爆裂声，随之是刺耳的警笛声，救护车的哀声。
当时还沉浸在幻梦中的洛克，还不知道这个十字路口带给她梦魇般的阴影。肇事司机被查出酒驾也一并负重伤，而那母亲的伤势过重，当晚宣布抢救无效。
抢救期间医院一直想办法联系她的家属，但当洛先生匆匆赶到时，
已经迟了。
第二天洛可醒来苦苦等待着，等着妈妈归来；同时，家里也不见爸爸的身影。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呀？”小洛可抱着塔拉，找遍家里房间的每个角落。
小洛可不知道，洛先生在医院里彻夜未眠。昨晚只是几十分钟的时间，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悔恨、痛苦、悲伤…各种负面情感正湮没他的大脑。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向女儿解释这一切——突如其来的一切。
当天上午他还是决定回到家里。
“爸爸你怎么才回家？妈妈，妈妈呢？妈妈说过她会回来的……”洛可紧张的叫着。
“妈妈她……”洛先生蹲下身，看着女儿的脸，口张着，欲言又止。“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要很久才会回来。我们一起等她好不好？”他想不出其他理由，只能暂时这样安慰女儿，也安慰自己。
洛可哪里知道，母亲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妈妈，童话故事还没讲完呢，我怎么睡得着呢？
妈妈，你快回来，我想你了。
妈妈，妈妈……
小洛可在寤寐交替中自语，她仿佛看到眼前，妈妈着一袭素白，变成了天堂里仙女般模样，抱着她，搂着她轻轻唱着一首摇篮曲。
02
没过多久，洛先生最不愿迎接的一天到来了——带着洛可去参加妈妈的葬礼。
葬礼上只有令人发麻的白与令人窒息的黑。洛可还是抱着她的塔拉看见了躺在棺材里的妈妈。她心头一惊问爸爸:
“爸爸，妈妈为什么睡在那里，她会着凉的。”
在白蜡烛燃烧的默哀沉寂中，在低头悼念的人群中，洛先生轻轻地告诉她，妈妈在沉睡着沉睡着。做着一个没有结局而虚幻的梦。
那么妈妈，你会梦到我吗？就像每夜我抱着小塔拉在梦中找寻到你一样。
妈妈我该什么时候到哪里去找你呢？爸爸总是回答的很含糊，难道我们再也见不着了
吗？大人们都说，你回不来了，他们一定是在吓唬小孩儿呢，对……对吧……
妈妈，妈妈……
不知何时，洛可也默默涕下。哽咽声悄无声息地融合在着黑色服装的抽泣的人群中。
03
可可，可可，该起床啦。爸爸轻轻地催他起床。
洛可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爸爸穿着整洁的白色西装，与平日里显得别样的英俊。他拿出一件白色蓬蓬裙，告诉她:
“我的小公主，换上这件礼服，我们去见妈妈。”
妈妈?这是一个好久没在爸爸口中听到的词了。难道，妈妈回来了?
洛可怀着激动与兴奋，迫不及待的换上公主裙，马上整理完毕，抱着塔拉随爸爸一起出门。
“洛先生，今天是大喜日子啊。”
“洛先生，衷祝喜结连理!”
洛克一路上都听着这些似懂非懂的词。而她坐的车也被装点一番，车外贴着大大的花球。她不解。
“瞧啊，这小姑娘真乖巧。”
“是啊，真懂事呢！”
下车后一路走来，面对大人们突如其来的夸赞，洛可更迷惑了。
爸爸拉着可可的手把他带到新娘子的面前——震惊吧，今天是洛先生与他的婚礼!
洛克眼前这位漂亮年轻的新娘，就是爸爸口中的“妈妈”。
洛可大吃一惊——怎么会…我的妈妈，绝不会是眼前的这个她。爸爸，你骗我到这里来，是要我参加你的婚礼。
爸爸，你之前不再提起妈妈，原来，原来是又找了个新的“妈妈”。
望着新娘化了妆的脸——她是今天的主角啊，可可没有替她感到欣喜幸福，而是无助畏惧。她强忍自己恐惧的心，叫她一声，妈妈。
她多想逃跑啊!可是，在场的人都看着她。此时能陪伴她的，只有怀里的小布娃娃。
塔拉塔拉，你听到了吗，大人都把我们夸!我们一定要唱啊，跳啊，笑啊，怎么能停下？
洛可此刻的甜甜的笑脸，只为了迎合司仪口中念出的华丽的誓词，在酒席上，大人们亲切地关照她，逗她笑。但这个原本稚嫩的小女孩，正想着那晚妈妈未讲完的童话——《灰姑娘》。
王子，你竟无情抛弃了灰姑娘。
04
不知是否与童话中所讲的一样，后妈继母都是反面角色——洛可年轻的继母并非阴险狠毒，只是看洛可这个黄毛小丫头有些不顺眼——这还已经是看在洛先生的面子上;她平时对可可并无打骂，只是语气有些刻薄，爱使唤这个小姑娘。役使洛可总是比别的孩子多干活多忙碌。
洛可也不敢抱怨呐。有一次她想让后母讲童话，后妈却在化妆镜前摆弄名贵的化妆品，不耐烦地说:“都六岁左右的孩子了，要学会自己认字念书啦!”搞得洛可一点兴致也没有了。要是她敢嘟着嘴，后妈就更要对她翻脸了……
可是每晚洛先生一回家，后母就演出别样的亲昵——洛可无奈稍稍假意迎合——只是她心里想着，离这个奢靡的女人远一点。
接下来的生活，是她一个人的战斗;要与他的继母斗，更要与她自己畏惧的心灵斗。
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在这本应该憧憬希冀的年纪，去领悟何为“坚强”，何为“抵抗”，何为“自力更生”。在缥缈的精神领域，她只有靠自己才能独立生存。
甜蜜幻想的童话，将统统被我抛弃;可怜天真的小布娃娃，只能悄然晾在一边叹息。
她每天开始偷偷自习拼音、算术，显出比平常孩子多倍的用功努力;偶尔得到爸爸的夸奖，后妈的“赞美”，她也只是配合着演出小孩欣喜的样子。
面对着你们，我的爸爸妈妈，我祝你们幸福;而转身，我要一人扛起心中的孤独……
我失去了一边翅膀，这单翼的飞翔，要我偿还双倍的坚强;我在漆黑的天堂四处漂泊，要迎着晨曦的方向，去探寻我从未看到的景象。
爸爸，后妈，你们为了这个家的富裕，平时加班忙应酬多，没有时间来陪伴我;我会乖乖照顾自己，哪怕只是孑然一身，但我还是会拖着一片单薄破碎的羽翼，不知疲倦地飞翔……
05
不知不觉，洛可步入了小学的门府。她因从小非凡地前人一步，让她在学校里脱颖而出。
老师也要对她另眼相看几分——当然，她也有必要在老师面前装出自信、乐观、坚强;而在班级里，她永远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虽然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不同其他人说话，但她也免不了被同学们议论嘲弄几番。
“她好可怜呐，亲妈去世早，爸爸找的后妈好像还不喜欢她……”
“她的高冷样是装的吧，掩饰自己自卑的内心。”
“家里有钱又有什么用呢？那么不让人接近，真是看着害怕……离她远点吧……”
呵，你们尽管嘲笑我吧;在刺耳的讥讽，我也可以当赞扬;你们给我带来无数次绝望，无数次迷茫，我早已不在乎心中流下的汗与泪，是否凝聚成滔滔汪洋。
我要让你们见识到，我，纵使在翅膀上刻满了铭心的伤痛，也能翱翔扶摇九天!
06
一张张耀眼的成绩单，一册册荣誉的证书，映照着这个女孩别样的不平凡。
可有谁知道，我究竟忍受着多么大的痛苦。我真的好累，没有一个人能分担我的忧愁，哪怕是自己的至亲。但我更不敢自己道出，只怕一语成谶，坠落为我最不想看到的现实。我只想明白，希望有一个能真正走进我的人出现，算妄想吗。
初夏时节的微风带动树梢上初成的新叶轻轻摇曳，眩目的圈圈光晕在丝丝炎意中沉浮飘荡。这正是一个美好暑假的开端。夏季的怡然牵动着洛可的心弦，她这几天的情绪有些好转，偶尔喜欢在阳台上张望，寻觅着风的波折。
风，你能带我飞吗？
与此同时，洛可的隔壁搬来了新的住户——一位少年。
洛可初次见到他。觉得这个大哥哥很帅气、潇洒活脱。虽然对他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但他身上散发出很强的亲和力。
最独特的是，他有一双钴蓝色的眼眸，透彻，明亮，异于凡人。当洛可撞见他的目光时，就觉得目光里撒下少年心中满怀的温柔。
“你好啊，小妹妹。”少年和洛可打招呼。
“嗯，大哥哥，你好……”洛可没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开口与别人打招呼。
就是这位少年，有黑羽快斗的活泼和怪盗基德的优雅;他还迷人的是，会吹长笛。每当他的气息在空气柱里震动，每一个音符轻捷的舞动，那声音就无形中充盈着洛可的心房。
逐渐逐渐，她喜欢上这个大哥哥。她愿意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平时他不愿说出来的话。都可以与他缓缓道出。当她来到他家里做客时，就觉得久违的亲切。
“哥哥，你是我从小到大第一个真正愿意聆听我的人。我的妈妈去世的很早，爸爸与后妈也只留给我短暂的陪伴。一切都不足以搭建我心中的港湾。我曾经与别的孩子一样相信过童话，但童话只抛给我一个破碎的梦;我只能边流泪，边独自拼凑不完整的梦境……”永远只在心里默默流泪的洛可，在她的大哥哥面前，泪水夺眶而出。
“小可，别哭了。”少年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你知道……我等你很久了么，洛可。”他报出可可的大名。
“大哥哥，你……”在诧异中，少年牵起洛可的手，来到阳台上，“现在，听我的话。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从阳台上跳下去!”
“啊?”
“一、二、三!”少年紧紧握着她的手，洛可想拒绝也来不及了!他想尖叫却发现他没有竖直掉下去，而是腾起在空中。而一旁的少年，他身上的白衬衫与黑长裤逐渐变成了白色西装;在领子上，又多了一件金边纹的披风。
“你是……?”洛可简直惊讶的说不上话来。
“我不是人类。”少年笑着回答。他一边自如地飞行，一边说道，“我具有驭风的能力。”
“可是，你为何来找我？”
“因为……我就是你心中期待出现的人。”少年爽朗的笑着，“我与生俱来的任务就是帮助你们这些孩子——我可以读懂你们的心声。”
洛可与少年四目相对，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出光辉。
“你放心，现在地上的人看不到我们。”
“这不科学啊……”洛可喃喃道。
“是啊，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每个个体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权利。洛可，就算你是单翼天使，也不用孤单。你看，你仍可以飞翔。”少年说着，缓缓放开洛可的手。她一开始有些迟疑和害怕，但当她感觉身体稳住了，又感到惊奇和激动。
“你不必惧怕什么，要学会融入与接纳。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不敢踏出第一步。试着去接纳这个家，用你的智慧去装点它;试着融入你的班级，用你的独特征服同学与老师。”
洛可随着少年，俯瞰这座城市，一路上都是她从未看到过的景象。因为自己封闭的心理，竟错过了这么多美好。
“看见那边的小单车吗？人骑着它在红砖绿道中穿梭，总会感到颠簸。但用心聆听也会感到这是成长路上的一波一折，当你回顾，就会发现，生活就是充满节奏的韵律。或许这中间有小小的休止符，但终不会失去它的和谐与动听。”
少年，你否认了我心中原来空白的一切。是你在我妄想中突然的出现，接住了我无措的慌张。
“现在我们原路返回，这一回，你自己飞。”他说。
洛可感到身体无比轻盈，她穿过薄云，追逐着空中的雀鸟。有时风变大了，她也敢迎面而上，向更高处进发。
少年，是你慷慨教会我飞翔。我多少个被泪反复润湿的梦，全部被你温柔丝丝抚平。
们一起回到了阳台，少年又化身成了那个白衬衫黑长裤的普通高中生。洛克站下来喘息还在回味刚刚梦一般的一切。
少年告诉她，当大暑来临，去阳台上等待第一缕晨风拂过。
07
不等闹钟的催促，洛可早已醒来，站在阳台上等待第一缕晨风出现。当她伸手触摸时，仿佛她与周围的空气融合了;她有些紧张，便闭了眼。
当她再睁眼，发现她来到了少年面前。少年是那副神明般的打扮，脚下踩着六芒星法阵。
不用害怕。少年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洛可看见，他左手上托着那本几年前，妈妈未讲完的童话书;右手上托着娃娃塔拉。本来它们早已被她遗弃，破碎，现在又焕然一新。
“还记得它们吗，它们曾描述过你最憧憬的梦想啊。”少年将它们递还给洛可，“有人批判童话的虚假;但每个人本身就是一本最纯真的童话书。每个人都可以去书写心中最美好的童话。”
少年轻轻指向天边——光线漂流到看不见的尽头，在被着色的苍穹上编织成明媚永昼。
“你的童话故事只是一个崭新的开头，有数不尽的情节与内容。生命的华彩永不落尽，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
少年，我知前路漫漫，痛苦会不时张望;
但是，我一定会学着微笑。
“还有，可可，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什么？哥哥，你要去哪里?”
“去完成我的使命，帮助更多像你这样的孩子。”
少年说着仿佛如魔法凝结一般，从他面前多出一条菱锥形的蓝色水晶吊坠。他将它挂在洛可的脖子上。洛可看到，水晶里有一句话:
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她踮起脚，给少年一个大大的拥抱——眼角淌下的泪，初次落下喜悦却无声响。
“你想我了，就轻轻念吊坠上的字，我会听到的。我一直陪伴在你们身边。”
“哥哥，谢谢你……”
少年与法阵渐渐离去，洛可不时喊着:
“哥哥，再见!哥哥，再见!”
少年，我愿相信由你描述的童话;
我想，遇见你，这就是最美的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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