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屋檐下的一盏灯
重庆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周芷欣
我是一盏灯，挂在阿婆的屋檐下。
阿婆上了年纪。那小院平日里清静得很，唯有在春天，才开始热闹起来。阿婆背着竹篓进进出出时，我便知道，那里面装的一定是早春新长的野菜。阿婆的小孙女最爱吃野菜饼。
小孙女还没进城读书的时候，是和阿婆一起住的。三四月份，阿婆带上竹篓，背着小孙女，去小院后面挖野菜。回来的时候，阿婆背了一篓野菜，还搂着一个“泥娃”。小孙女在门前洗着还带有泥土清香的野菜，阿婆在厨房揉着面。阿婆烙野菜饼的时候，小孙女就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吸着鼻子说“香呀香呀”。
阿婆问她是什么味道，小孙女不假思索地说：“是奶奶的味道，是春天的味道。”
黄昏，忙活了一天的祖孙俩坐在门槛前啃着野菜饼。小孙女吃得满嘴油亮亮的，阿婆的眼睛也亮亮的，嘴角漾着笑意。一阵风刮过，我闻到了野花的味道，其中好像还夹杂着爱的味道。
孙女进城上了学，阿婆不辞辛劳地继续采着野菜，仿佛孙女随时会回来。她并不知道城里有的是炸鸡和汉堡，孙女哪里顾得上思念奶奶的野菜饼。只是，我无法讲话，不能告诉阿婆。
油菜花开得正旺盛的时节，我看到阿婆取出了她那部黑色的小手机，颤抖地按下那个已烂熟于心的号码，然后紧张地等待着。“奶奶准备做你爱吃的野菜饼，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我听不清电话那头都讲了些什么，但我明显看到阿婆的脸色渐渐明朗起来。她这次好像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复，放下电话，便开始了忙活。
摘菜、洗菜、和面团、烙饼，阿婆做起这些来已有些吃力，却乐在其中。野菜饼做好了，我闻到了，是春天的味道，不过这一次，好像又多了点思念的味道。
这一天，阿婆还换上了新衣裳，坐在桌前很久很久。野菜饼热到第三遍时，阿婆仍没有望见小轿车出现在村口。阿婆沉默着，我亦然。
我只记得那天夜很黑，黑到我都照不亮。从那以后，阿婆的身体每况愈下。我知道她的日子快到头了，却没想过她就那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最终，阿婆还是等来了她的囡囡。孙女在棺前哭得声嘶力竭。人们将我取下，我在一片哭号声中破裂了。
（指导老师：刘毅）
原载于《初中生·作文》2021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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