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莫过华阴老腔
陕西省西安高新一中张雅媛
一个破旧、掉漆、摇摇欲坠的红木戏台,几条年代已久的木头板凳,几件快要散架的乐器,几位像黄土地一样沧桑的老人。
我静坐在台下,端详着老人的面孔:纵横的皱纹刻在额上眉间,深得像黄土高原上交错的峁墚;双眼微眯,似乎正定定地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白羊肚手巾,蓝褂子白袄子黑布鞋子,他们木讷地坐着,如同几尊普普通通的蜡像。西风携着丝溜溜的冷意悄悄来了,它驻足,潜卧在梁上台前。
观众们伸着脖子眼巴巴地等着。
猛然间,一声板凳响让我一惊,全场观众都随之一震,台正中的那个老汉跳了起来!左手板凳右手砖,梗着脖子朝着天,他用手中的砖把板凳拍得价天响,一声浑厚高亢的长吼从他口中蹿了出来,炸裂在深秋寥落微冷的空气中,唬得秋风张皇地溜走,带起了其他几位老人的衣襟。枯树的枝条在风中狂舞起来,惊得枝上的麻雀接二连三地拍打着翅膀,来不及“叽喳”就匆匆忙忙向远方飞去——头也不回。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他越吼越起劲,砖和板凳震耳欲聋的碰撞,让空气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欢腾。他吼着,吼着,吼到酣处,血液向黝黑的面颊涌上来了,脖子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来了,汗水顺着花白的鬓角从那涨得通红的脸上流下来了,老人们手中的破板胡吱吱呀呀地拉起来了,大台角落里那面罩着阴影的牛皮大鼓低沉的“隆隆”声也如惊雷般炸起来了!大戏台仿佛已承受不住这重压,嘎吱嘎吱地晃着、吟着。不同的声音在台上打了照面,碰撞、交织成一张偌大的网,盖下了戏台,盖下了观众,盖下了斑斑驳驳的青石地板和莽苍苍的邈远的天。
那老汉吼到高兴处,咧着嘴角手舞足蹈,其他的观众和我也都跟着“嘿嘿”地笑;他吼到伤心时,眼角掉拉下来,嘴角掉拉下来,手臂也掉拉下来,板凳也拍得不那么带劲了,我心情也掉拉下来,观众们一个个撇着嘴,满脸的悲伤;他激动地在台上上蹿下跳,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跳起时腾起的阵阵尘埃。
这黄土地黑皮肤震耳欲聋石破天惊锣鼓喧嚷吼声震颤八百里山川河岳的歌!在大西北粗砺的风沙中,阳春白雪扎不下根来,浅斟低唱传不到远处;这浑厚的老腔,只能在黄土高原上吼,这低沉的大锣大鼓,也只能在浊浊黄河边大敲大打。若是在江南,只会让一抔春华秋水被震得支离破碎。
一声长吼,高亢,激昂,豪迈,酣畅淋漓,伴着风声回响天际,结束了这荡涤胸怀的演出。一只麻雀小心翼翼地飞了回来,啁啾轻语着,缓缓停在近旁的树枝上,歪着脑袋好奇地瞅着台上。枯树无言,直指冷灰的苍穹。
一个大台,几条破旧的板凳,几件古老的乐器,几个普通的庄稼汉,黑压压一片却异常安静的观众。
静。台上台下的静,让人简直不敢相信:那几位雕塑般的老人,刚刚还在吼着老腔。
我不由在心中赞叹:最美,莫过家乡的华阴老腔!
2020年5月31日星期日
指导老师:赵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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