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
长沙市雅礼中学高一李述
刮着风的雨夜，熟人拜访。
父亲预想到了前去开门，我仍旧拿着手柄瘫坐在沙发上望着荧幕，犹豫了几下想到有客人还是礼貌性地停止游戏起身来。来者不紧不慢走进屋，父亲打开入户花园的灯，昏黄地洒在他精致的西装上。
“邬伯伯好。”我难得主动打起招呼，而他心中似是漫布着愁云，听到我的声音微微地笑笑，没多久又漫起愁云。
记忆里邬伯伯是家里的稀客，是父亲的挚友。回长沙来总要来看父亲，尽管家在长沙，可他一年里却大多数时间在外。他笑着说自己大半年都在飞机上，从长沙到上海，从上海到柏林，然后飞回来，如此周而复始。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开一辆英菲尼迪，但却常年闲置着。毋庸置疑，家财万贯。
他说，他刚从美国回来。花了很多钱把女儿送进了一个好大学，听得让我很羡慕。
他女儿是Z，我是认识的。我也是先认识了Z才认识邬伯伯的。Z一直衣食无忧，无论什么新奇玩意儿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拿到。我十四岁生日时她送过我一台笔记本，是我一直想要但却嫌贵的，那时把我吓坏了，可她却戏谑道：“还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吧？”。她也是第一个带我进酒吧的人，我一直对酒精比较抵触，喝上一小口便会脸红上老半天，她会让我喝上一小口，然后一边说着：“你爸爸妈妈要是不能喝酒在外面怎么应酬呢，你也得习惯吧。”那时我不知怎样回答，但我再没跟她去过酒吧。有年假期她还怂恿着我妈把我送出来学街舞，我麻木地学了十几天后并不喜欢，从此再也没跳过。但始终还是跟Z联系，我抱怨过的很多事情在她看来是无稽之谈，她活得太潇洒，别人只能羡慕。
邬伯伯却在诉着苦，他和父亲一起回忆当年，即使他现在颇为富有。他一直很努力，小时候他要担家里的农活，四五点钟起来，到了上学时候又要去上学，晚上没有灯，必须在天黑前做完作业。他总是全校第一，那时学校第二是个干部子弟，那个学校第二因为他的缘故总是被家里打。因为那家干部觉得自家孩子不要干农活要什么基本上都能满足怎么会输给一个农家小孩呢。邬伯伯说，那个年代里他是被逼出来的。他参加了三次高考，前两次他都考上了不错的学校，但他付不起学费。于是他一边打工一边继续学习。第三年他总算可以去了，他考上了人民大学，和我父亲当了同学。他那时被穷怕了，他和父亲毕业时一同被分配去了人民银行，后来又双双转到一家投行。没过几年他厌倦了那种日子，又自学德语，和几个朋友一起组建了一个贸易公司。他也从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孩变成了一个成功而又富足的上层阶级成员。
可是这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因为Z也在他的故事里，会贯穿他的整个后半生。他说他这次用了将近一整年的薪水才把Z送进那所大学，按照美国大学宽进严出的政策还不知道哪年是个头。他也没法指望Z能接他的班，他所做的事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于是，他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的辉煌，要开始慢慢坍塌了。他后悔，他说钱赚多了不是麻木便是嫌少。而他就那么一个女儿，因他十几年漂泊在外任由她放纵已无法挽回。
听完他说话，我还是瘫在沙发上，发呆，思考。总觉得，他现在所拥有的，只是最低层次的财富。他最宝贵的财富，却是在那段令他叫苦不迭的日子里。他忘了把它传承给女儿了，我却意外地发现。
那天晚上转成了暴雨，第二天却日明风清。早晨起来时，我总幻觉，他还坐在那沙发上，还在讲着故事，直到上午的阳光洒进屋里。我开始享用我刚得到不久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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