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一现抵为缘
◆市五中赵佩蓉
养花多年，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颇费了些心血。花神似乎不大眷顾我，逢季花开影簇簇，偶添一点香，我已是感激并知足。
今年春天，堂哥送我一盆昙花，细瘦的长茎秆，翠绿色的幼枝布满刺毛。我不免犹疑，这么瘦弱的植株能孕出花朵吗？
五月间，昙花的枝条已长成墨绿色，居然在茎片边缘长出两个尖锥形壁灯模样的花蕾，淡红色的花苞微微上扬，好像隔墙上突然露出的俏皮浅笑。我愈加热切，忍不住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欲开。一周后，下垂的花萼尖尖翘起，紧致的花瓣有了些松动。心下大喜，这昙花是要开放的模样了！
五月廿一夜，时针刚划过八，忽闻得一缕清香，从阳台颤巍巍地传来，缭绕而起，朦胧遥远而又真切清晰，像驿路断桥边溜出来的微风，使我的房间暗香浮动。昙花开了？昙花开了！我忙站起来，只见花株微微颤动，花萼高翘，作仰天长啸状。绛紫色长筒裙般的花托，已经拢不住丰腴的花苞了，花瓣一层一层地展开。瞬间，二十多个花瓣尽数撑开，金黄色的花蕊挺立出来。硕大的花朵，华丽地绽放，泛着法兰绒一般瓷实的光泽。那一份遗世独立的简单，如同折进明代青山绿水的小团扇扇面里，带着清冷的超脱和写意的悠远。每一个花瓣都蕴含着想要诉说的过去，每一丝花香都暗示着无法预知的未来。香氛慢慢流淌，缓缓绵延，为的是让我拥有一份好心情，来呼应良夜未央。
我透过窗棂望出去，夜色温柔，月华如练，野林苍翠，恰是有客携琴过小桥，俯看流泉仰听风的意境。少年梦里的两情相悦聚首一室就在眼前。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所有的痴心守候终换来眼前的小聚。
一句俗语瞬间浮上心头：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相传，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灿烂。她还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玉帝知道后，大发雷霆，棒打鸳鸯。花神被贬为一生只能刹那绽放的昙花，永不能和情郎相见。那年轻人被逼出家，赐名韦陀，忘了前尘，忘了花神。可是，花神却矢志不忘。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尊者都会上山采集朝露为佛祖煎茶，于是她选在那个时候华丽开放，希望能再见一面，一次，一次就够。可惜的是，春去春来，花开花谢，韦陀从未出现。
每个人的所见所遇都早已缘定，我信。子夜未到，修长的花瓣倏地一颤，缓缓闭合。昙花瞬间老去，顷刻凋谢。我一时惘然，到底要积攒怎样的热情和勇气，才能将生命的全部化作仅有的一次守望呢？心是一座城，常常住着可想不可及的人。铁打的岁月流水的缘，一生中有多少人可以重来？又有谁可以在更深奉上一杯热茶，可以在清晨抚过一指泪颊？昙花一现抵为缘。无数个美丽的过往和虚幻的未来，都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终于在经历了昙花的开谢之后，懂得并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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