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点发现爱的能力
四川西昌航天学校九年级17班陈芸
爱意揉进岁月的诗歌里，拍在生活的画作上。
——题记
或许我早该发现的，那无法言说的爱意。
重新生活已经半年有余，我庆幸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凌晨失眠痛哭的日子依旧历历在目，无数崩溃的夜晚折磨得我痛不欲生。我以为我的生命会就此停止在那个充斥着悲伤的夜晚。
记得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鼻腔塞着连接呼吸机的管子，氧气随着细管直冲大脑，冰凉感刺激着每一处神经，身上插了尿管，身旁的心电图机器滴答滴答发出声响。耳边充斥着嘈杂声，头钻心得疼。
我，还活着？坐起身看到母亲在低头看手机。母亲余光瞥到我的动静，立马放下手机询问我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见我没反应便赶忙去找护士。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我没有任何情感，麻木不仁，宛若一个冰冷的机器人。看见床边桌子上放着我的手机，我机械地打开，密密麻麻的是朋友的关心。我疲惫地蹙起眉，点开对话框往上翻着聊天记录，努力回忆我“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
“昨天你说要离开之后我们都很担心你，第二天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回，我就和小刘打电话给你妈妈，然后打车去你家看你。”
“到了你家之后你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让我们进去，后来好说歹说好久你才肯让我和小刘进去，嘴里一直嘟囔着xxx（另一个朋友的名字）说要带你去逛街什么的，你妈都哭了。”
“后来你不太清醒，你爸妈就带你去住院了，听你爸妈说送去的比较晚，所以没有洗胃。”
我的记忆只停留在那天晚上我睡着前的样子，但也很模糊。我只记得我吃了很多很多药，在哭，父亲在房间外砸门，痛斥我的所做所为。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对于朋友的关心，我按部就班地回复“我很好，我没事”。
尿管停留在身体的感觉很痛苦，于是我吵着要取掉，并试图自己拔掉。母亲拗不过我，叫来护士。母亲满眼心疼地站在一边，什么都没说。
我似乎病得更重了，爱离我越来越远，也因为病情丧失了很多朋友。当然，是我把他们推开的。
我麻木固执地认为我身体里有其他人的存在，而我总在面对困难或是向我抛来示好的橄榄枝时有意识地转化为那些人，仿佛是自我麻醉，一直这样过了很久。
父母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多转变，我深知他们是爱我的，可是我好像丧失了发现爱的能力。当时我始终认为他们只是在照顾一个病人。
医院很压抑，于是，我逃了。
母亲趴在病床边，在熟睡。我轻轻拔掉正在输液的针管，液体立即顺着针管流出来，打湿床单。撕掉贴在身上连接心电图的金属贴片，偷偷摸下床，拿上手机，穿了鞋，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医院。初春的风刺骨，万里无云而阴沉的天。我穿着短袖茫然地走在街上，路边的树才刚刚冒出新芽。
我又该去哪？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公交站，我只好胡乱决定回家。电话响起，是母亲。我知道她发现我不在医院了。心虚让我不敢接电话，只好当作没看见。随之父亲的电话打进来，我只接起说了一句“我回家了”便匆忙挂掉。
沿途风景如何我无心欣赏，回到家迅速窝在床上，随之传来父母打开家门的声音。母亲打开房门，嘴里念叨着：“你这孩子，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自己跑掉了，外面这么冷，你又不穿一件外套，你手里还打着留置针呢。”
“妈妈还专门去找护士学了怎么取留置针，喏，棉签。”父亲后脚边说边走进房间，将棉签放在桌子上。我把手伸过去，盯着母亲的手，随之悻悻转过头看向窗外。耳边是母亲的唠叨声，思绪已经飞走，不知去向何方。
后来的后来，我不断找寻爱的踪迹，却发现它无处不在。当我重新拥有发现爱的能力时，我知道医院里那个自己，彻底活过来了。
我痛恨曾经的自己；我又庆幸，自己又有了再发现爱的能力，生活还给我留着重新爱与被爱的机会。爱是无处不在的，只是有些人不愿承认，不想表达，比如过去的我。爱意揉进岁月的诗歌里，拍在生活的画作上。我只希望自己多一点，再多一点发现爱的能力，以爱的名义，好好活下去。
老师的话：
说实话，面对这篇作文，我不敢做点评。因为那字里行间是孩子不堪回首的经历，甚至是生死博弈后侥幸留下的呼吸。它与遣词造句无关，与写作技巧无关，它只能用心去触摸，用爱去救赎。
这个孩子原本是上个年级的，因为身体原因休学，再插入这个班级。刚来时，眉清目秀的脸上鲜少笑容。慢慢发现，课堂上她的眼神在发亮了，讲到会心处，她会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白皙的脸庞像开了一朵淡雅的花。
她总是单独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小小的一个。我问过她，她说她习惯一个人。她告诉我，她生病是因为心理原因。我没有再多问，心里对这个孩子多了份怜惜。
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她做完作业还没下晚自习的话，就会跑到202办公室来找我，她每次来，我都在忙。开始让她坐旁边，一边做事一边跟她闲聊。总是担心冷落到她。后来她天天来，我也习惯了，随手给她找零食吃，再随手给她一本白岩松的《白说》，于是办公室里每天晚上就会呈现一幅很安静很和谐的画面：我在电脑面前备课或改作业，她在旁边静静地看书。
两年里，我给两个班的孩子每个人陆陆续续都买了本书，她是后来的，所以也问她想要什么书，我给她买。她想要的那本暂时没有卖的，于是我做主买了两本白落梅的《你途经过我倾城的时光》，她一本，我一本。她那本的扉页我写道：爱生命的每个瞬间，爱这个美好的世界，更要爱自己！
前些天我开始修改半期考试的优秀范文并做点评，她坐在我身边便看我修改，一字一句地推敲，改到为难处，我扭头跟她商量，她扑闪着清亮的眼睛，给予我许多慰藉。尤其是那篇《多一点自信》的作文，若不是她的陪伴，恐怕我修改得不会这么顺利。
那天晚上，她呆的时间很长，她站起身跟我摆手说再见时，我由衷地跟她说：谢谢你的陪伴。她羞涩一笑说：我们互相陪伴。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不再是一个老师，她也不再是一个学生，我们都只是心灵受过重创却仍然渴望爱渴望好好活下去的两个人，同病相怜之人。
这是一篇特别的作文，特别在于孩子用了半期考试作文的题目，却是数天之后在家里完成的。它已经不能简单地定义为一篇作文了，她用她全部的勇气和真诚在写每个字，她把曾经想要深深掩埋的过往重新挖出来曝晒在空气中，笑着跟我说：老师，我写之前就做了心理建设的。听她这样说，我心酸得眼泪快掉下来。
但是我多么欣慰孩子说：她想多一点发现爱的能力。爱，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她说她要把“爱意揉进岁月的诗歌里，拍在生活的画作上。”这是一个从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孩子悟出的关于生命的最干净的宣言。让我们以爱的名义，好好活下去。
孩子，老师想给你的，除了爱，还有深深的祝福！
（指导教师：杨莉）
【教师简介】杨莉，四川省凉山州西昌市西昌航天学校中学高级语文教师，从教30年，热爱文字，热爱讲台，勤恳敬业，踏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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