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趣的父亲

  我无趣的父亲
 
  长沙市雅礼实验学校初一肖韬
 
  指导教师周翠平
 
  我父亲是一个无趣的人。
 
  我总是这么觉得。
 
  以前我问父亲是怎么追到母亲的,他既面不含笑也不神情向往地讲:母亲是护士,父亲当时是老师,有一次他患了感冒,去医院认识了母亲,母亲觉得教师是高尚的职业,朋友再一撮合,成了“一点儿都不浪漫。”我撇着嘴说。“婚姻本来就没多浪漫。”他回答。我说了句“老古董”就走了。
 
  我更觉得他是个无趣的人。
 
  他总是在朋友聚会开玩笑时泼冷水;他总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无论我取得怎样的成绩他也不会有半点笑容;无论我受到怎样的委屈他也从不会有半句安慰。他就像个铁铸的人,仿佛心都是铁铸的,除了循规蹈矩再没有什么别的事和情感了。
 
  我有时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趣的人呢?然后我就会去问母亲:“你当时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啊?”母亲呵斥道:“不能这么说!你爸爸虽然平时没什么话,却比那些满嘴胡话的人要正直;他虽然平时没什么表情,却比那些满脸奸笑、溜须拍马的人要真实;他虽然平时心里总是波澜不惊,却比那些心中总耍着小聪明、打着坏主意的人要高尚哪。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我觉得母亲只是在庇护自己的爱人,便没有说什么。
 
  我依然觉得他很无趣。
 
  我得了语文单科王,同学羡慕,母亲夸赞,但到他面前,就只是淡淡地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比长跑,我终于跑赢了他,无比兴奋,他却只是喘着气说“我可已经四十多岁了”;我第一次单排成功吃鸡,朋友和我一起开心,他却说“不务正业,无所事事”。
 
  我无论干什么他都会板着脸数落我,哪怕是好的方面也会说我太过兴奋,说这不值得骄傲。哪有这样的父亲?孩子失落时从不安慰反而变本加厉,高兴时从不微笑反而冷言冷语。我性格和他简直是完全相反,就像南北两极,相隔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他真是无聊透顶了。我愤愤不平地想着。身边朋友的父亲个个风趣幽默,和儿子相处的如兄弟一般。我和他就跟陌生人一般,我有什么情感他不会知道。
 
  我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却渐行渐远。
 
  我躺在床上,突然咳嗽起来,还越咳越厉害。接着我像个机械人似的,不停重复着咳嗽的动作。也许我的声音惊动了在客厅看电视的父亲,他进来很平淡的问了一句:“怎么啦?”我没有回答——其实我是不能回答,不停地咳着。他皱了皱眉,出去一会,泡了杯板蓝根进来,让我喝了,然后守在我房间一直等到我没咳了才出去。
 
  他还是那样,一句安慰也没有,但我觉得心里暖暖的。
 
  其实我也不用安慰了。我已经12岁了,都快比他高了。我和他一起比高。他嘴上说“小矮子”却又偷偷踮起脚跟,母亲把他按下去,然后惊喜地叫道:“呀几乎一样高了!”他露出些尴尬的笑,又去洗碗了。这时我才发现从前那个在我眼里无比高大的父亲,变矮了,变瘦了,而且老了。
 
  真正发现父亲老了,是在新冰箱来了之后。母亲期待久的新冰箱终于到了。金色的外壳,整齐的柜子,确实挺漂亮。母亲把旧冰箱周围都打扫了一遍,但又看着体积庞大的冰箱发愣。父亲于是走了上去,试了两遍,双手的青筋都暴起了,脸涨得红颜透了,冰箱却没有丝毫的挪动。他皱起眉,咬着牙往上抱,终于抱起来了,可又马上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父亲无奈地退了下来,喘了两口粗气,只好换了方法把冰箱推出来。
 
  父亲真的老了。
 
  月光静静地流泻下来,我在沙发上回忆着白天的情景,也回忆着父亲那若有所失的表情。那表情就如同离群的孤狼,尤其是一匹老狼,沧桑而落寞。可他才四十多岁。我又望向他,才发现早有银丝铺在他头上,岁月也在他脸上刻下了伤疤——那些银丝,有多少是为我而生的,那些皱纹,又有多少是为我刻的呢?
 
  我陷入了沉思。
 
  门铃打乱我的沉思。进来的是父亲的一个亲戚,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堆着商人特有的笑。他坐到沙发上,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直接对父亲说:“呃,是这样啊,我家儿子毕业了想请你帮个忙……”。然后从包里拿了一摞钱想塞给父亲。沉默许久的父亲发声了:“请回吧。这种违反原则的事,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干!”。那个人嘟囔着离开了,开门时重重地说了句“无趣!”,然后重重地把门关上走了。
 
  但我却明白了母亲的那番话——父亲虽然全程没有表情,却比那种老奸巨猾的脸要正直得多;他虽然只说了几个字,可都掷地有声,比那些花言巧语高尚得多;他的心里虽然只想着一件事,却比那无时无刻不在打算盘的心要清澈透明。他表面上的无趣背后,是一颗正直、高尚的心灵。
 
  我忽然发现,我已到他眉间的父亲,又如我儿时记忆中一般,在我眼里无比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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