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高贵墨的伤——严歌苓《金陵十三钗》读后感

  书的高贵墨的伤
 
  ——严歌苓《金陵十三钗》读后感
 
  静悄悄的春夜,暖烘烘的烤炉,氤氲着淡淡清香的玫瑰花茶,一同夜读的夫君和小女。这样的情境真不适合读严歌苓的《金陵十三钗》——感慨当下的“岁月静好”,是对书中人的一种罪恶。
 
  合上书,摩挲着深紫的花纹底色和祥云鎏金字体,悲怆的心潮久久不能平复。书名的灵感来自《红楼梦》中的“金陵十二钗”吗?十二个水做骨肉的女儿,青春与美丽,在风刀霜剑中凋殒。而这里,十三个秦淮河畔的风尘女子,在血雨腥风里碾落成泥。
 
  倭寇的铁蹄踏破这座风月无边的古城,人性完全泯灭的野兽在狞笑,无数生命,如同魔掌里奔突的蚂蚁,被凌辱,被毁灭。在高贵者眼里,她们像一群艳丽的蝗虫,越墙袭来,厚颜祈求一座教堂的庇护。粗俗不堪,寡廉鲜耻,把神圣的教堂搅得乌烟瘴气。她们是地下室里污秽的花瓣,却争夺着含苞蓓蕾的生命给养——阁楼上有十六个女学生,单纯,洁净,优越,女学生之一的书娟,刚刚成为少女。
 
  她们是低贱的生命,连她们都有自知之明。红菱受了学生的气,甚是不满,想继续争辩,玉墨说:“就凭人家赏你个老鼠洞呆着。就凭人家要忍受我们这样的人,就凭我们不识相不知趣给脸不要脸。就凭我们生不如人,死不如鬼,打了白打,糟蹋了白糟蹋。”在“高贵的人”看来,她们的耐活,本就是一场错误,所以应该被怨恨,连愤懑的指责都不配。看她们,如同神看待蛆虫。
 
  即使强暴抹平了贵贱之分,神父也替上帝做出了优与劣的选择。她们是不太纯的、次一等的生命,为保有那更纯的、更值得保存的生命,她们理所当然被奉上牺牲的祭台。自愿也罢,被迫也罢,别无选择,更无力抗争,路就在那里——身着黑色水手礼服裙,怀揣做一个高贵女学生的梦,却是代替教堂里的女学生去赴一场死亡之约,后人评论说,此举甚是悲壮。
 
  那些女学生,直到这时,才认识到自己藏在心底的祈祷“让我饱饱地吃一顿吧,别让那些窑姐分走我的粮食了”是一道恶毒咒语,会以残酷的方式回复。而之前一直忘记她们也是自己的姐妹,自己的同胞,她们自有她们的可爱。
 
  玉墨,曾经的她,不比那些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少什么,四书五经也读过,琴棋书画都通晓,父母的血脉也不低贱,都是读书知理之辈,不过家道没落,她先是被抵押,后卖到花船。当她将三根弦装在琵琶上,为弥留的小兵弹豆蔻许愿的《春江花月夜》的时候,当她在三个军人葬礼上用自己的绒线衣做成别在发际的白绒线小花的时候,当她在阅览室烤内衣被神父无声指责而脸烤得滚烫脊背发亮的时候,那些高贵的女学生,为什么不把与蛇鬼对眼的感觉收敛一点,为什么不试着读懂墨色旗袍里温润如玉的心。幸存的书娟试图追寻那十三个风尘女子的命运,在对日本战犯的审判大会上与玉墨相逢,玉墨不与她相认,当然不相认。
 
  豆蔻,十五年的人生,只有凄苦。女学生直到她在日兵的施暴与凌迟下惨死,才为她惋惜念及她的好。当她用一双长冻疮的红手为伤兵洗晾绷带的时候;当她抱着从房檐下掉下来的刚出生的小野猫急得四处找食喂养、小猫死后哭着掩埋在核桃树下的时候;当她用只剩一根弦的琵琶为奄奄一息的小兵弹奏江南《采茶调》的时候,当她和王浦生私定终身要和他弹琵琶讨饭和美过活的时候,为什么不多一丝怜悯。直到她想为王浦生弹《春江花月夜》而冒死拿琴弦导致殒命的时候,才去忏悔与心疼?
 
  “我拈起笔来在手中玩弄,空中便飞来了一排韵脚;我不知如何的摆布它们,只希望能写出一些快乐。我听见你在窗前咳嗽,不由的写成了一首悲歌。上帝将要写我的生传,展开了我的生命之纸;不知要写些什么东西,许是灾殃,也许是喜事。你硬要加入你的姓名,他便写成了一篇痛史。”没有她们,女学生大概逃脱不了与豆蔻一样的命运;没有女学生,她们不过是一群卑贱的妓女,怎能获得“金陵十三钗”的美名?彼此成就,各取所需,各得其所,是这样吗?
 
  狼毫蘸着墨汁在绢纸笔走龙蛇,绢纸便有了生命,绢纸是否还记得墨的牺牲,可能只曾恼恨被墨汁滴落点污的白净。从来,成就书之高贵的,是墨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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