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花
周可仁
妈妈正站在阳台上，她弯下腰，左手插在腰间，右手提着半透明的湛蓝色洒水壶，地上呈现出一片浅蓝的波光正粼粼地闪动着，阳光穿梭在她额前的几根发丝中，霎是好看。妈妈正待弄着阳台上几盆植物，走近她，我捧起水壶，终于读懂妈妈和她深爱的花。
妈妈爱花，无论春冬，阳台上最显眼的位置都会摆着几盆应季生长的植物。她总是对我说：“家里摆几盆花点缀，心情总是很明朗呢！”于是，春日朗朗时，窗台上的迎春花在东风中伸展四肢；夏日炎炎时，墙边的栀子花悄悄散发芬芳；秋日绵绵时，地上的小盆金桂眨着星星般的眼眸；冬日皑皑时，柜子上的腊梅也互诉着一年的衷肠。
在妈妈的引导下，儿时的我也总偷偷学着她的模样，将吃剩的几粒苹果核悄悄种在花盆里，等待它们和妈妈养的金桔一同收获。可因不懂种植的技巧，我总把阳台弄得一片凌乱。这时，妈妈总会笑脸盈盈地从门后走出来，一面嗔怪我的毛手毛脚，一面又为我洗净小手，握着我的手一起将种子重新处理。
我望着她，幸福如此时的晨曦温暖着我心怀。但不知何时，我偶然发现那些艳丽的花已被盎然的绿意代替——是常青的绿萝与吊兰。我有些茫然……一阵温柔的呼唤让我如梦初醒，妈妈让我来帮忙浇水。接过水壶的那一刻，我触到了她那看似白皙的手上密布的细纹，看到了她那细致染过的短发也夹杂着根根分明的银丝，我心弦颤动。
“妈，你怎么不养花了？”
“这绿萝也挺好看的，放在家里清新空气，又养眼——认真浇水，别把我的植物浇坏了啊。”她说着，看上去有些疲惫，凌乱的发丝披拂在耳边，宽松的睡衣看上去是无力的耷拉在身上，衣角在风中轻轻扬起。
“哪来的精力养花啊……”
事实上，妈妈早已远离那个爱花少女的身份，她日复一日浸泡在生活的动脉里，家庭的搏动与工作的繁复让她不得不牺牲自己的青春，替换自己的热爱。我终于明白，常青的叶比娇艳的花生命力更强，它们不需要细心付出精力与光阴，妈妈已将这份心付诸于家庭。这一刻，我终于读懂了妈妈，读懂那一朵同岁月一起逝去的鲜花。
那就让我成为你的花吧，妈妈。我会成为你的满山杜鹃，为你带来无憾的春天；我会成为你的满天星，为你开辟明亮的夏夜。我会成为你的骄傲，不负你的爱，做你手中最灿烂的鲜花！
可仁的作文让我深深感动，不仅在于她细腻精致地描写了阳台上四季的缤纷灵动，更在于字里行间满溢出的妈妈的美和对生活的爱。这让我想起卞之琳的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当妈妈依然用莳花弄草来妆点生活和心底的美好时，陪在一旁的女儿也无时无刻不在注目着忙碌而略带憔悴的妈妈。她正用目光记录下妈妈曾是爱花少女的身份，记录下妈妈为生活倾注的精力和光阴，也记录下妈妈对一切美好的不变的热爱。在她心中，妈妈从未老去。（严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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